在日前召开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习近平同志发表重要讲话,对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作了系统阐述。这一重要讲话对统一全党认识、指导今后各项工作具有重大现实意义。学习讲话和会议精神,可以得出以下几点体会和认识。
新常态是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更高阶段的表现
新常态是我国经济运行度过增速换挡期、转入中高速增长的阶段性特征。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符合后发追赶型国家经济发展的一般规律,是后发优势的内涵与强度、技术进步模式发生变化的必然结果,其实质是追赶进程迈向更高阶段出现的新变化新特征。
后发优势是追赶型国家可以长期保持较高经济增速的根本原因。在追赶进程的不同阶段,后发优势的具体表现、蕴藏的增长潜力不同,从而带来经济增长速度、增长动力和经济发展方式的相应变化。根据追赶型国家的经验和我国的实践,可以将追赶进程划分为四个阶段。一是起飞阶段。在制度变革或外部环境触发下,后发国家经济摆脱低水平均衡,向持续高增长转换。这一过程通常较快完成,但也有一些国家会持续较长时间。二是高速增长阶段。这个阶段的基本特点是高投资、高增速,产业结构、居民消费结构、城乡结构、出口结构迅速优化升级。这个阶段市场需求空间大,劳动力等生产要素供应充分,通过购买设备和其他技术引进渠道,企业很容易组织并扩大生产;在增量扩能的过程中,基础设施和固定资产投资需求大幅增加,大量剩余或闲置资源被有效利用,或从生产率较低的农业部门转向生产率较高的非农部门,生产率和人均资本存量快速增长。我国改革开放以来30多年高增长就是处于这一阶段。三是中高速增长阶段。后发国家与发达国家技术水平差距逐步缩小,引进先进设备和技术的难度加大、成本提高。基础设施建设、居民消费、出口等需求增速逐步下降。生产要素供应紧张、价格显著上涨,早期简单外延式扩张的增长模式难以为继。效率提高更多依靠模仿创新和行业内企业间优胜劣汰实现。四是中低速增长阶段。追赶的后期,后发国家与发达国家的人均GDP水平进一步接近,大部分后发优势已经释放。传统市场空间饱和,生产要素价格大幅上涨,依靠技术引进和模仿创新很难消化企业投入成本上升带来的压力。企业开始尝试前沿创新,通过创造全新商品和技术路线、构建新商业模式等获取高额利润。
这四个阶段的更替是渐进的过程。前两个阶段经济发展更多依靠数量扩张,后两个阶段则更多依靠质量提升。当然,并不是所有落后国家都能成功实现经济起飞,也不是所有开启追赶进程的国家都能完成整个追赶周期。在追赶的道路上,不乏“贫困陷阱”“中等收入陷阱”等沟沟坎坎。
在经过30多年的快速追赶、从高速增长转入中高速增长阶段后,我国作为发展中国家仍处于可以大有作为的重要战略机遇期没有改变,仍处于并将长期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的基本国情没有改变,后发优势仍然是我国保持较快发展的基础性条件。与发达国家相比,我国发展差距依然很大,人均GDP仅相当于美国的1/8,蕴藏着较大后发优势。这突出表现在:虽然新增劳动力数量下降,但劳动力总量丰富、成本相对较低,人力资本提升空间较大,具有大专以上学历的劳动力供给增加较快;物质型生产资源供应紧张,但资金、知识、管理经验均明显增加,供应链的效率和覆盖面具有较大优势;虽然市场空间有所缩小,但在基础设施、制造业更新投资、居民物质及文化消费提升等方面仍有较大的需求增长空间;制造业内部具有通过优化资源配置提高生产率的潜力,拥有通过模仿创新和应用型创新提高技术水平的空间;培育本土跨国公司,走出国门寻找、发现和整合国际创新资源、提高技术水平的进程尚处于初期阶段。
后发优势的存在,意味着我国具备实现挤压式增长的条件和空间,能够将经济增长速度保持在中高速水平。在1978—2012年的35年间,我国GDP年均增长9.8%。在不考虑第三次全国经济普查GDP上调的情况下,若今明两年经济增长分别为7.4%左右和7%左右,则“十二五”期间年均增速可达到7.8%,高于7%的预期目标。“十三五”期间只需保持6.5%的年均增长速度,即可实现党的十八大报告提出的到2020年GDP比2010年翻一番的目标。
与此同时,进入新常态后,后发优势的内涵、供给和需求条件发生变化,经济结构和增长动力等也将相应转变。从增长动力看,由主要依靠物质资本积累向更多依靠人力资本和知识资本积累转变,由主要依靠投资向更多依靠全要素生产率提高转变;从比较优势看,由主要依靠初级资源向更多依靠技术、资本、管理等高级资源转变;从政府角色看,由直接参与经济活动向注重培育、优化经济环境转变。我国经济正在和即将发生的变化,表明追赶进程将迈向更高阶段,既是从高速增长阶段向中高速增长阶段的转变,也是从数量扩张型增长阶段向质量提升型增长阶段的转变。
新常态下面临的风险和挑战
我国过去30多年的经济增长符合后发国家追赶进程中资本积累、技术进步、结构变化等方面的一般规律。但是,作为转轨经济体,我国经济发展具有鲜明特色。比如,转轨经济的改革红利助推后发优势释放;竞争性地方政府加快追赶进程,但也带来潜在风险;发展不平衡蕴藏追赶空间,多种增长模式同时共存;超大规模经济带来特有的机遇和挑战等。这些特点的存在,使得我国挤压式增长的速度可高于历史上其他后发国家,也导致我国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后面临的问题更加复杂。
财政金融风险逐步显露。高速增长阶段,由于潜在需求旺盛、资产价格持续上涨,粗放增长模式下的一些矛盾和风险容易被掩盖和吸收。进入新常态后,伴随着增速下行和结构调整,原有的风险化解机制难以继续生效,市场主体行为很难及时做出调整,原来被掩盖的矛盾和风险就会显露出来。比如,原先可以盈利的制造业企业可能因为成本上升或需求不足而出现全行业亏损,长期积累的房地产泡沫可能因为需求收缩而破灭,地方的土地财政模式可能难以为继,等等。这些问题最终都会在财政金融部门暴露。调控得好,可以把风险控制在局部较小的范围内,逐步化解。而一旦调控失当,局部风险就有可能演化为系统性风险,从而对整体经济的稳定造成冲击。
新旧增长动力的接续出现断档。最近几年,伴随经济增长动力不足、增速下行,关于我国经济是否会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讨论很多。应当看到,与拉美、东南亚等落入中等收入陷阱的国家不同,我国增速转换时期的工业化水平较高、财政金融风险总体可控、出口产品丰富、国内市场规模巨大,出现追赶进程中断的可能性极低。但是,如果未能有效培育增长新动力,增长潜力不能得到充分释放,实际经济表现远低于潜在增长率水平,也可能出现类似日本上世纪80、90年代“增长性衰退”的状态。新常态下,培育经济增长新动力关键靠创新,而适宜的创新环境要靠政府来营造。更为重要的是,从全球资源环境状况来讲,我国不可能在因循老牌资本主义国家工业化范式的情况下实现现代化,而必须通过创新走出一条新型工业化道路。从客观条件来讲,我国人才资源丰富,科研教育基础扎实,具有巨大创新驱动发展潜力。但长期以来,由于教育体制、人才体制、科研立项、经费管理等方面存在弊端,严重制约创新驱动发展。这些问题不解决,新的增长动力就难以形成。
宏观经济平衡的难度加大。随着增长速度、动力和经济结构的变化,宏观经济运行呈现与以往不同的特点,调控目标间平衡的难度加大,如果处理不好,将影响到经济增长的可持续性。一是平衡物价和增长的难度加大。高速增长阶段,外需对经济增长的拉动作用较强。但是,加工贸易可以转移一部分需求带来的价格上涨压力,出口高增长对普通居民更加关注的CPI(消费价格指数)的影响较弱。投资对短期物价上涨带来压力,但在中长期可以形成生产能力,有利于平抑物价。在过去的10年间,总体看我国经济实现了高增长、低通胀的良好局面。进入新常态,经济增长更多依靠消费拉动。消费快速扩张,经济增长才能提速,但物价上涨的压力也会随之加大。二是平衡收入增长和GDP增长的难度加大。高速增长阶段,劳动力从农业向工业转移带动劳动效率大幅提高,劳动者收入增长速度加快。过去10年,农村居民人均实际收入提高是推动城乡居民整体收入增长的主要力量。进入新常态,结构调整效应减弱,农村居民收入增长速度将放缓,不利于整体收入增长。另一方面,劳动报酬占比提高会挤压企业利润和投资能力,影响经济增长速度。三是平衡就业和提高生产效率的矛盾加大。今年,我国已超越日本成为机器人采购量最大的国家。随着“机器换人”的快速推进,制造业领域大量工人将不得不谋求新的岗位。房地产行业在过去10年间保持了超过20%的增速,随着其增速趋势性下降,房地产领域的大量建筑工人也面临寻找新工作岗位的压力。与以往不同的是,未来更多岗位将出现在服务业特别是生产性服务业领域。这与工业内部岗位转移不同,劳动力岗位转换的难度加大。
影响社会稳定的因素增加。国际经验表明,当经济发展达到中等收入水平之后,不仅经济问题会更加复杂,政治、社会问题也会更加突出。这是因为,发展初期社会面临的主要矛盾是解决温饱问题,增长成为解决矛盾的主要途径。而当温饱问题基本解决之后,人们就会对公平、正义提出更高要求,相应的政治诉求也会不断增加。过去长期存在但并不突出的收入差距问题、腐败问题、环境问题、食品安全问题、社会信用缺失问题等,都有可能成为引发社会动荡的诱因。一旦社会稳定局面不能得到有效维持,追赶进程就会中断,增长就会受到较大影响。
积极适应新常态,努力把握新机遇
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是我国经济社会发展的必经阶段,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的大趋势。认识新常态,适应新常态,引领新常态,是当前和今后一个时期我国经济发展的大逻辑。
宏观经济稳定是新常态下处理好各种关系的重要前提。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发展方式、动力、结构和风险状况都会呈现不同于以往的特征,要求经济工作必须有新思路、新办法。应当看到,经济发展方式由粗放向集约转变不会一帆风顺,增长动力新旧转换可能出现青黄不接,经济社会风险可能集中显露和释放,这些都对保持宏观经济稳定提出严峻挑战。如果宏观经济短期出现大幅波动,那么,各种经济关系就会绷紧,不仅无法为推进各项改革创造条件,还可能引发系统性风险,甚至使多年来的发展成果遭受重大损失。中央连续3年提出坚持“稳中求进”这一总基调,根本用意正在于此。新常态下,“稳”是基本前提,“进”是根本出路。
新常态蕴藏着新机遇。经济发展进入新常态,没有改变我国仍处于重要战略机遇期的判断,改变的是重要战略机遇期的内涵和条件;没有改变我国经济发展总体向好的基本面,改变的是经济发展方式和经济结构。经济结构调整难免阵痛,难免会有企业被淘汰、会有职工失去工作岗位,但调整成功了就会提升资产质量,提升产业结构,并创造新的工作岗位和更大的价值。虽然一些传统产业需求饱和了,面临转产调整,但一些新兴技术、新的业态和新的需求正在涌现。虽然国际市场对我国传统出口商品的需求增长放缓了,但我们利用装备能力、产业配套能力和资金输出等优势,在新一轮国际分工中,迎来向产业链中高端迈进的历史机遇,我国产业、品牌、资金和人才走出去潜力巨大。保护环境、治理污染表面看会增加成本,但提供需求快速扩张的生态产品,走低碳、绿色发展道路,环保技术、新能源等领域会出现新的增长动力。必须看到,新常态是我国经济向形态更高级、分工更复杂、结构更合理的阶段演化的必经阶段,而实现这一阶段演化的重要标志,一是经济体制改革的阶段性任务基本完成,二是结构调整及发展方式转变取得实质性进展,三是新的经济增长动力基本形成。
坚定不移地深化改革开放是适应新常态的根本出路。经济发展方式要真正从规模速度型粗放增长转向质量效率型集约增长,经济发展动力要切实从传统增长点转向新的增长点,最根本的出路还是深化改革开放。要敢于啃硬骨头,敢于过深水区,加快推进经济体制改革。坚持问题导向,推出既有利于短期发展、又有利于长远制度安排的改革举措。充分尊重和发挥地方、基层、群众的首创精神,从实践中寻找最佳方案。切实抓好改革措施落地,加大协调力度,强化督促评估,落实督办责任制和评估机制,真正让群众来评价改革成效。面对对外开放出现的新特点,必须更加积极地促进内需和外需平衡、进口和出口平衡、引进外资和对外投资平衡,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积极推进“一带一路”战略,积极倡议、参与和推动新一轮国际经济秩序的改善与调整。进一步改善投资环境,扩大服务业市场准入,进一步开放制造业,推广上海自由贸易试验区经验,稳定外商投资规模和速度,提高引进外资质量。努力提高对外投资效率,促进基础设施互联互通,推动优势产业走出去,开展先进技术合作,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推动我国对外开放迈向更高水平、更高阶段。
加强保障和改善民生工作是坚守底线的基本着力点。国之大计在于民。在新常态下守住底线,关键是坚持民生为本,做好兜住底线、改善机制和完善社会治理3篇大文章。就业是民生之本。在我国就业总量矛盾有所缓解、结构矛盾较为突出的背景下,做好就业工作,要精准发力,确保就业总体稳定。同时,更好发挥市场在促进就业中的作用,鼓励创业带动就业,提高职业培训质量,加强政府公共就业服务能力。按照“公平性、流动性、可持续性”的总体要求,积极推进社会保障体系和社会安全网建设。更加注重保障基本民生,更加关注低收入群众生活,更加重视社会大局稳定。因地制宜发展特色经济,加大对基本公共服务和扶贫济困工作的支持力度。更多面向特定人群和人口,实现精准脱贫,防止平均数掩盖大多数,力争全国各地区各民族一道迈入全面小康社会。
(作者为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任、研究员)